Loreleǐ

献给爱人们的玫瑰

献给爱人们的玫瑰

*第二届维罗纳大逃猜产物,题目是:请我读它,那就是为我祈祷;请你爱它,那就是为我祝福。
——佩索阿《不安之书》

0.
“这是死者的家属。”助手低声对茂丘西奥说。
那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满脸疲惫,但还是在茂丘西奥看向他时点了点头。他身边的妇人坐在椅子的边缘,低着头把脸埋在双掌之中,似乎仍在哭泣。助手犹豫着走上前,“您确定要进行尸检的话,请在这里签字。”
妇人在年轻男子接过笔的时候突然呜咽着拦住了他:“提伯尔特,提伯尔特,朱丽叶不会喜欢这样的,她那么爱美,她…”
提伯尔特拉开她的动作带着轻柔的安抚,签字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。“不,舅妈,我不相信朱丽叶是自杀。”

1.
茂丘西奥坐在桌子这头,把尸检报告推给他对面的提伯尔特。
“如果您想知道的话,先生,我们排除了外伤、窒息、恶性病变致死的可能,认为是自杀。”
提伯尔特把尸检报告摔在桌上,推开了茂丘西奥接下来的话。茂丘西奥却抢在他开口之前冷笑起来。“拒绝接受也不能改变事实,先生,卡普莱特小姐把她的死因原原本本地写在那儿,我只是做个忠诚的记录者。”
他摊开那份报告,却没有看它。
“朱丽叶·卡普莱特,两颊、口唇、耳垂呈樱桃红色,解剖后有明显的苦杏仁味,血液鲜红,还在流动,她的胃壁粘膜高度充血,氰离子检验后为阳性。死因是氰化物中毒,来自现场她身边的玻璃瓶里。”
他可以看到提伯尔特的愤怒,对面的人太阳穴那儿薄薄的皮肤紧绷着,隐约可以看见下面抽动的青色血管,仿佛下一秒就会挥起拳头揍到他的脸上。这种愤怒让茂丘西奥觉得熟悉,他知道提伯尔特明白一切,只是痛苦迟疑着不想扮演那个清醒者的角色罢了。
茂丘西奥咧嘴一笑,“中毒身亡的人大多看起来很痛苦,他们死前会尖叫、会抽搐,尸体也停留在痉挛的状态,但卡普莱特小姐看起来很平静、很漂亮,上帝眷顾她。”
提伯尔特古怪地瞥了他一眼,他的表情在被冒犯的怒气和被安慰的不确定中摇摆。茂丘西奥见状耸了耸肩,“但是您知道,我只是个法医!只能给您结果却给不了起因,按道理说这份报告也不该由我给您的,是您老是铁青着脸让我的同事们觉得害怕。而我,同样刚失去我最亲爱的人,他们觉得您大概不会冲我发火……”
提伯尔特在他说完之前就摔门而去。

2.
朱丽叶被下葬时依然穿着她的舞会礼服,提伯尔特直觉那是她的选择。他赶回家时他亲爱的表妹已经变成白布下冰冷的尸体。毒药让她静定的脸上泛起了瑰丽的樱红,她紧闭的眼睑和直泻而下的长发看起来死气沉沉,撕碎了提伯尔特的心。朱丽叶没有穿她惯常的红裙子而是套上了白色的舞会礼服,柔和的纱和刺人的蕾丝层层包裹着她。更让他们不知所措的是,她竟然披着新娘的头纱,头纱被她用白玫瑰固定在头顶,缀绣着的珍珠垂成她脸颊上的泪滴。
她死在云雀的歌声里,死在院子里的橄榄树下,如果没有装着毒药的玻璃瓶扔在一边,她看起来就像是坐在树下打了个盹。没人看到她是如何死去,没人看到她是否尖叫,是否流泪,是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只有她死前放掉的那只宠物云雀在她的手腕上跳跃着——这就是提伯尔特知道的全部了。

3.
茂丘西奥照例在周末去看罗密欧。他拎着土耳其软糖和一大束白玫瑰,草地的露水打湿他人字拖的边缘。清晨的墓园向来空无一人,这是整段只属于他和罗密欧的时间,他总是坐在他好哥们的墓前,一边和他絮絮叨叨这周的见闻,一边把带给他的软糖全都吃光。
但是今天的墓园居然有了另一个人,茂丘西奥认出了他,是提伯尔特。他静立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,看起来几乎和清晨的空气融为一体。
茂丘西奥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肩,在他的触碰之下提伯尔特似乎稍稍恢复了一点人气,转身冲他露出了被打扰的不悦。
“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话,我来看我朋友,上次跟你说过的。”茂丘西奥挥了挥手上的花束。
于是提伯尔特又露出那种带着一点儿茫然的表情,最后一丝凶狠也消失在他塌下来眉毛间,看起来几乎有点委屈。茂丘西奥忍不住又笑了起来,这让提伯尔特重新感到了冒犯。
“你妹妹的事怎么样了?”
“管好你自己,艾斯卡勒斯医生。”


提伯尔特打量着朱丽叶的卧室,这是卡普莱特家最高的房间,按她自己的话说,“呆在这儿就好像悬浮在热气球里。”这个房间他自从离开卡普莱特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,现在看起来陌生又熟悉。修剪整齐的庭院在她的窗下铺陈,窗口挂着带锁的镀金鸟笼,金色的钥匙被随意地挂在它的底座上。她会在窗边喝她的下午茶,杯子蛋糕被她放在窗台上,在宠物云雀啄掉蛋糕碎屑的时候她会咯咯咯地笑。那些量身定做的衣裙还是整齐地挂在衣柜里,被喷上她惯用的香水。浴室里有她古怪的猫脚浴缸,水龙头是猫的形状,眼睛是金绿色的猫眼石。她很喜欢这个浴缸,能在里面打发大半个晚上的时间,他曾不止一次地听到仆人唠叨她在里面呆太久,如果在变凉的水里睡着会感冒。

他不明白朱丽叶为什么会自杀。

4.
下一个周末的清晨茂丘西奥带上了咖啡和新鲜的羊角面包。他给罗密欧换了新的花束,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他又解剖了什么可怕的尸体,遇到了什么奇怪的死因。他在出口碰到提伯尔特的时候邀请他一起吃早餐,提伯尔特犹豫了片刻,还是没有推开他递过来的咖啡。他们坐在墓园的长椅上闲聊,说是闲聊,大部分时间也是茂丘西奥一个人在说。直到咖啡喝光,面包也吃完,他们的闲聊逐渐干涸见底,提伯尔特才突然开口。
“你的朋友是因为什么去世的?”
“车祸。他开车的时候被一个酒驾的司机撞到,当场死亡。”
茂丘西奥垂下视线盯着他的脚尖,平静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起伏,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,提伯尔特揣摩不透他的心思。
“你花了多久接受这个事实?”
“哪有什么接不接受的?我是个法医,每天和死亡打交道,意外事故是个概率事件,你我身边都会发生。”他抬起头,甚至又挤出了一个讨厌的笑容。
他很年轻,性格惹人厌烦,对待死亡的理性也让人讨厌。提伯尔特和他截然不同,却不可思议地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共鸣。


提伯尔特又回到朱丽叶的卧室,房间还保持着上次他离开时的样子。窗下是今天刚被园丁修剪过的玫瑰丛,猩红的花朵怒放着,香气从窗户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爬了进来。失去了云雀的鸟笼呆板地悬在窗口,他无意识地伸手划过,金属的栏杆和钥匙在他的手指下碰撞出尖锐的悲鸣,像拨动了谁冰凉的心弦。今天是个阴天,他打开了一盏遮着灯罩的台灯,衣柜暗红的浮雕投下不安的阴影。玫瑰的气味混着衣柜里的熏香让他有些头昏脑胀。他去浴室洗了把脸,水龙头上的猫用金绿色的眼睛盯着他,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朱丽叶给他打过一个电话,他接起之后她就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,他吃了一惊,朱丽叶在他慌乱的询问和安慰里抽噎,但那抽泣声也渐渐弱了下去,变成了带着鼻音的笑。她说,“没有,没事,哥哥,我在猫脚浴缸里滑了一跤。”
他不放心地再三询问,甚至特意赶回卡普莱特家。朱丽叶看起来像往常一样活泼,倒是他的舅舅呵斥他,让他回去找点事做。
他不知道这件事和朱丽叶的死是否有关。
他躺进朱丽叶的浴缸,把头枕在陶瓷的边缘,想着他的小妹妹,想着她拉着他撒娇的样子,想着她尸体上的嫁纱。他盯着天花板长时间地出神,等他强迫自己放空的视线重新聚焦时,他发现头顶的一片瓷砖看起来和周围有隐约的不同,边缘似乎没有被封死。他站上凳子敲了两下,后面是空的。摸索着推了推,瓷砖顺利地被移开,一扇小小的、锁着的门出现在他眼前。

5.
“罗密欧说她爱上一个姑娘,他在一个舞会上对她一见钟情。我们没人在意,前一周他还在为罗萨琳哭哭啼啼呢。”茂丘西奥叼着咖啡纸杯,吐字有些含糊不清,提伯尔特咬着三明治闷闷地听着。
“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这次不一样,罗密欧不一样了。他开始经常走神,脸上带着一种梦幻的傻笑——就好像他平常还不够傻似的。”茂丘西奥笑得浑身颤抖,几乎咬不住那个纸杯。
“他在手机里存了那个女孩的照片,每天偷偷地看。有一次我不过抢过来看了一眼就被他追着骂了好久,好班伏里奥都没能帮我拦住他。我只看过那个女孩那一眼,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。罗密欧说要正式介绍她给我们认识,也没来得及。”他像是被咖啡呛到,剧烈地咳嗽了一阵,然后突兀地转移了话题:“你最近怎么样?”
提伯尔特低着头,剩下的半块三明治被他捏得不成形状。
“舅舅和舅妈大吵了一架。舅妈说都是因为舅舅强迫朱丽叶嫁给那个老男人她才会自杀。她,她宁可穿着婚纱去死,也不愿意这样走进他安排好的婚礼教堂。”他丢掉那团皱巴巴的面包。“我不知道他们的矛盾已经激化成这样,我以为舅舅总会让步的,我以为朱丽叶总能说服他,我最近太忙了,卡普莱特家不欢迎我总是回来,我——”
他颤抖着把脸埋进了掌心,“我一直都想看她穿着嫁衣的样子,但不是这样的,不是这样的。”


提伯尔特没花太久就找到了钥匙,鸟笼上悬挂的那一把一直在他心头古怪地摇晃,他隐约觉得对于笼锁来说它似乎有些大了。他试了试,果然它被顺畅地插进了瓷砖后隐藏的锁眼,他转动钥匙,抓住把手往下拉,门开了。门后是折叠起的木梯,他放下它,怀着可怕的预感爬了上去。

那是个阁楼,它看起来被笨拙地收拾过,显出一种乱糟糟的舒适。衣架上挂着的T恤和短裤看起来宽松而柔软,但是从不被允许出现在卡普莱特家女儿的身上。还有那些整齐地摞起来的诗集和小说,它们从不出现在卡普莱特的书柜里,但有几本已经被翻得发皱。漆成深红色的墙面上贴着提伯尔特从未见过的照片,全部,全部,关于一个陌生的男孩:他在舞会上搂着穿着白礼裙的朱丽叶,他埋在枕头里睡得毫不设防,他靠着窗户发呆,他对站在他手指上的云雀微笑,还有他们亲昵地贴着脸,两个人笑作一团。提伯尔特盯着朱丽叶的笑脸,感觉心往下沉,在这个笑容面前,朱丽叶平常的每一个笑突然都显得不够快乐。墙面上还有用漆笔写下的留言,是朱丽叶的笔迹:
“4月5日,白色舞会,他第一次转过头来看我。”
“他笑起来我就没那么疼了。”
“云雀也喜欢他吗?”
“他唱摇篮曲我就可以睡着。”
“我是不是没有被上帝抛弃。”
“我想嫁给他。”
最后是角落里的“我希望替他去死。”和“为什么死的不是我。”它们触目惊心地铺满了小半张墙,干涸的漆笔留下颤抖扭曲的字迹。
角落里还有一个纸盒,提伯尔特打开它,纸盒里堆满了空的药瓶。
提伯尔特浑身冰冷,几乎无法站立。他盯着瓶子上贴着的处方,那上面写着的每一个词他都认识,那是他妹妹的名字以及“抑郁”、“焦虑症”和“镇定剂”,他只是不明白,他没有办法把他活泼的表妹和这些可怕的名词联系在一起。
何况从日期来看,这些药瓶已经存在了三年了。
提伯尔特在这个阁楼里呆了很久,太阳是否落下是否又升起,他没有感知。他缩在那个角落里把那些照片和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,手里麻木地攥着一个空的药瓶,汗水泅开了处方上的字,让他的掌心沾上了一点点墨水,就像沾上了朱丽叶的血迹。
他想象着他的表妹在这里有过的自由时光,这里才是她真正的热气球的吊篮。她脱下卡普莱特的衣裙换上朱丽叶的衣服,她在柔软的毯子和枕头里读有趣的故事,阳光亲吻着翻开的书页和她的金发。她在生病之后也蜷缩在这个阁楼里,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,朱丽叶?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病,你因为害怕而哭泣发抖,但是你不敢告诉父母,怕引来呵斥或是更多的冷漠,他们觉得用金汤匙喂给你的都是美酒,只有矫情和不知感恩的婴儿才会因为酸烫而大哭。你把阁楼的钥匙挂在鸟笼上,你的秘密那么显眼却从未被人发现过。你尽力把垫子和枕头拍得蓬松,希望能睡一会,但阳光总会从窄窄的窗户里无情地宣告新的一天的到来,宣告你又一夜尝试的失败。你曾尝试着向你的表哥求助,却在电话接通后无法开口,那个蠢货也没有发现你的异样,他松开了你的手。你被压垮了,你觉得在从内而外地坏死。你开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,强迫自己走出阁楼与这个世界产生一点联系。日常的课程和交谈也没那么容易,你用虚假的笑容避免给他人添麻烦,这耗尽了你仅剩的精力。你疲惫不堪,你还是参加了朋友的舞会,打起精神给自己挑了一件白色的礼服,你庆幸自己这样做了因为那天晚上他转过头来看向了你。他拉开了你阁楼厚厚的遮光帘,拉住了不断坠落的你。药物和祈祷好像终于开始起作用了,睡眠久违地降临在他哼唱的摇篮曲里,你开始好转,你坠入爱河,你溜出去和他约会,你想嫁给他。而这一切随着他的死亡而离开的时候,你是什么心情,朱丽叶?失眠和疼痛疯狂地反噬,呕吐和哭泣也不能让你稍微好过一些。你的父母因为忙碌和其他各种原因总是留下你一人,你在某一天久违地见到他们,得到的却是联姻的消息,你拼命反抗却没有作用,你越来越久地呆在阁楼里。你的脑海里开始有一个声音缓慢地对你说,“你让人讨厌”“你还可以去死”。你太累了,没有什么可以救你,于是你放弃了抵抗。你穿上舞会的礼服,是因为你们因此相识,还是因为它是你最接近嫁衣的裙子?你当然早已决定嫁给他,你用新娘头纱遮住了你哭泣的脸。你把再也用不到的衣服和书本收起,你最后一次锁上阁楼的门,你放走那只云雀,你坐在树下让毒药烧灼你的喉管。朱丽叶,在那些时候,你是什么样的心情?
提伯尔特把自己缩成一团。这个阁楼是朱丽叶轻声细语挖出的心,她的血沾了提伯尔特满身。

是卡普莱特先生把提伯尔特从阁楼里拖了出来。他给提伯尔特灌下一杯水,在他的面前坐下。
“谢谢,提伯尔特。”他语气平静,只有握着扶手的指关节隐隐发白。“朱丽叶是我的女儿,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像我,可她和我不一样,她比我勇敢得多。”他的脸上阴郁和疲惫交织,似乎还有一丁点的向往一闪而过,提伯尔特不太确定。他太累了,几乎撑不起他沉重的眼皮,半梦半醒间有人叹了口气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就这样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。

6.
那个周末茂丘西奥给罗密欧带去了鲜花和新的土耳其软糖。
“你之前爱吃的那家店停业了,我给你找了家新的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他拆开包装咬了一口,整张脸都皱了起来,“呸,真甜,你肯定喜欢,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爱吃这个。”他又往嘴里扔了一颗,“兄弟,昨晚我梦见你了,你骂我吃光了你的糖,还说我从不和你说你母亲和班伏里奥的事。你还有脸骂我,你的糖还不都是我给你买的。”
过高的糖分哽住了茂丘西奥的喉咙,他指着墓碑骂了起来。“罗密欧,你这个傻子,混蛋!蒙太古夫人只有你一个孩子,班伏里奥没有父母,他只有我们两个朋友,你一走了之,他们怎么办?我怎么办?你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,班伏里奥也不好,他一点也不好。这些我要怎么说?我要怎么告诉你?”
他跪了下来,把额头贴在冰冷的墓碑上。那一小块石头被他的体温暖热,就好像是他的兄弟在靠着他一样。“我明白那是意外,罗密欧,我们都会遭遇意外,我们都会死,我明白的。但为什么是你呢,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偏偏要是你啊。”

7.
提伯尔特梦到朱丽叶在电话那头哭泣,于是他抓着电话开始奔跑,月亮明晃晃地挂在他的头顶,晚风在他耳边呼啸,他穿过街道、穿过人流、穿过大半个城市,他爬上朱丽叶的阁楼蹲下来紧紧抱住她,“没事的,朱丽叶,”他说,“我在这里,妹妹。”

他的表妹破涕为笑,她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白裙子,快乐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。“他在神父那儿等我,表哥,”她说,“你帮我把玫瑰别在头纱上,好吗?”

他被云雀的歌声唤醒。朱丽叶卧室的窗户大开着,光线和空气倾泻而入。被风刮来的几片玫瑰花瓣在地板上旋绕,被朱丽叶放走的那只云雀站在笼子顶端朝他歌唱。

提伯尔特又一次爬上朱丽叶的阁楼,他沉默地打量着它。它太小了,过了这么久,它主人身上的气息好像还残留在这里,残留在那些再也不被需要的衣物上,残留在被她整齐地叠起来的诗集里。她贴在墙上的照片因为之前连续降雨的湿气有些卷边,于是他伸手把它们抚平。
“你确定吗?”他低声问,“你确定这是你的选择吗?”
他的表妹在照片里对他微笑。
现在他知道了,他亲爱的小朱丽叶是自杀。

这个周末茂丘西奥看到提伯尔特的时候,他居然还捧着另一束白玫瑰。他在茂丘西奥身边坐下,把花塞进他怀里,说是早餐的回礼。
那是一束新鲜的、沉甸甸的玫瑰,它们适合被放在爱人们的墓前,也适合留在茂丘西奥迟疑的手里。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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